阿雨

【町赤】太阳在傍晚升起

【伪】纪实文学,ooc有,慎入


并不想承认的是,人总是一个善于比较的动物。

工作人员正在片场忙碌着机位的调试,主演中岛和小芝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对着台词,赤楚坐在远处,一边翻看着剧本,一边想着还有多久才能到自己。

他与町田,当时也是这样的吗?

自己当时并不觉得,这是因为作为饰演情侣的主要演员,时时刻刻形影不离似乎也成了约定俗成的事。虽然有时在采访里也会说町田君off状态也在注视自己这件事,困扰的语气里藏着无法抑制的甜蜜,这是小野塚在听完他的电话骚扰后给出的评价。

“你总和我讲这种事,会让我无法直视町田前辈的啊。”好朋友在电话里无奈地说。

“可是我好像也……没有别人可以说。”电话这头的人低落起来。

“……算了还是跟我说吧,起码我和町田君还是同事……”

在小野塚看来,与其谈论一些自己完全不了解的话题,谈论前辈总是好一些的,起码自己在其中很有参与感,凭借自己与町田多年共事的经验,还能给好友一些实用的建议。

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在这段故事里,完全没有姓名。

赤楚刚进组的时候,町田还没有进组,小野塚有时来约他打游戏,赤楚总是说自己没时间要准备明天的工作,后来有一次在公司遇到町田,还收到了诸如“最近总在熬夜吧,要注意身体啊否则就会产生很多健康问题“这样的“忠告”。后来有一天,好友突然狂轰滥炸似的打电话过来,他还以为出了什么要紧事,可是听了好一段漫无目的的发言之后才意识到这通电话的重点就是没有重点。

“你的工作结束了吗?”言下之意是,你怎么突然那么闲。

“啊……还没有,还要持续一段时间。”对方完全没有领会他的意思。

“那町田前辈呢?”

“他昨天去长野了……”对方顿了顿,“是电影呢,要拍很久,还要一直住在那边……”

小野塚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这些漫无目的的,细碎的琐事,自己上一次听到还是在去年夏天。自打开始拍魔法师以后,好友便很少给自己打这种闲聊的电话了,更有很长一段时间发消息也不怎么回。虽然电话的内容根本没有提到町田,但他却在每天的闲聊中获取了一些无用的信息,例如长野的天气比东京凉爽,又或者长野特产的荞麦面比东京卖的更好吃。

“那你能不能帮我寄点长野的荞麦面来尝尝?”一边努力维持着正常的语气,一边控制不住地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也不是不行,明天我跟……”好友突然间明白了他是在调侃,声音也气恼起来“什么嘛!你要吃就自己去买啊!”

“是你说东京买的不好吃的。”起哄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事啊,小野塚想。

被戳穿了心思的好友有些挂不住面子,三言两语就结束了电话,回到聊天页面的时候顺带看了眼现在的时间,十点半了,这个时候自己那老龄作息的前辈早已经睡了,怪不得要明天再说。

这边的赤楚气恼了一天,想着今天绝对不要给小野冢打电话了!可是听着电话那头町田疲惫的声音,赤楚隐约觉得今天的拍摄可能不太顺利,想着即使问了町田也不会讲实话让自己担心,只好让他早点休息好继续明天的工作。依依不舍地说了晚安,家里安静得只有时钟走动的滴答声,平日里町田在家也并不多话,只是少了他,便让世界坠落到了冰点的温度和寂静。

游戏也没办法拯救他了。赤楚躺在沙发上绝望地想。喧闹的音效只会突出屏幕外的沉寂,他有好多混乱的思绪,总感觉有什么事想和人说。手指在好友列表里划了三遍以后,赤楚认命的点开了小野塚勇人的头像。

“今天晚了一个小时呢。”好友不疾不徐地接通了电话,声音有点不怀好意,“是因为长野今天改用东八区的时间了吗?”

赤楚气结,挂断了电话。

躺在床上无聊的刷着ins,忽然发现自己忘了给好友夏帆生日祝福。牙白牙白,要是忘记了,会被念一整年的吧。迟来的祝福只能用多一点的文字来弥补,赤楚躺在床上,看着深蓝色的床单,想起某一个相拥而眠的平凡夜晚,两个人躺在床上,町田将困得迷迷糊糊的自己圈在怀里,长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发顶,世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Machi……”在进入梦乡之前,他忽然想到了不得了的事情,一定要在今天和町田说。

“嗯?”男朋友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在黑夜中像缓缓流动地泉水。

“床单是蓝色的,大海也是蓝色的……所以我躺在大海上,是不是?”

“宋努是躺在大海上呢。“染着笑意的声音,“那我呢?也和宋努一起吗?”

赤楚埋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眼睛也阖上了一半:“Machi也是蓝色的,所以machi……就是……大海……”

或许他还想说什么,但栖息在大海的怀抱里,海浪有温柔的双手,哄着他进入了好眠。

剩余的一点稀薄的记忆,是町田吻了他的发顶,将“晚安”一同藏进他的梦里。

或许町田前世是海中的神明吧,赤楚躺在床上想。他又想起古希腊神话里的海神波塞冬,救了凡人的女儿阿密摩涅,将清泉赐予干涸的土地,也给她清泉般宝贵的爱情。

可是波塞冬是天上的神明,这位凡人的女儿在思念情人时,要如何与他相见呢?

赤楚突然明白了,长野一定是在天上,或者在古希腊的深海里。

于是他知道这篇祝福从何落笔了:

大海为什么是蓝色的?

因为神明打翻了蓝色的染料…

凌晨两点,当他还在辗转难眠时,又忽然明白了近几个月早睡这件事,不是故意调整的作息,是因为海神的摇篮曲。人在深夜总是会有很柔软的思绪,他又开始想要倾诉,当意识到不会有好友愿意在深夜收听他和海神的故事时,他想起了被冷落许久的推特。

艾特他的新闻是关于樱桃魔法的报道。在平时他可能并不会多想,但在这样独自一人的夜晚,两个名字并列在一起的文字让他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让他觉得自己的名字被写进了名为町田启太的史诗里。几百年后,几千年后,世界上已经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时候,人们看到两个陌生但连接着的名字,也依然会觉得他们是在一起的。

怀着这样的心情,赤楚觉得,哪怕长野在天上,他也想去见见他的神明。

坐上开往长野的车时,赤楚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和20岁时上京一样,他只是心里坚定了这个想法,然后就不知不觉的向着这个方向前行。参加完受赏式,本间看着他提着的行李袋,便知道现在所处的地点根本不是他今天的最终目的地。

赤楚换下西服,换上便装,出门发现本间正在等他。本以为本间会问他要去哪里,心下都想定了要如实相告,没想到,本间只是把组委会发的和菓子伴手礼递给他:“路上不要饿肚子哦。”

“本间桑不好奇我要去哪里吗? “赤楚问。

本间如往常一样温柔地笑着:“既然是去想去的地方,见想见的人,那么去哪里,也并不重要吧。”

本间有猜对的地方,也有没猜对的地方,比如来接他的车是送他去见喜欢的人没错,但车上早已经备上了长野特产的年轮蛋糕,当然,还有他和喜欢的人最爱的芝士蛋糕。

“虽然町田君还不知道你要来,但他要知道的话,一定也会嘱咐我不要让你饿肚子的吧。“来接他的是町田的经纪人,“这家店的芝士蛋糕可是町田君最近的最爱呢,每吃一块他都至少要说三次,等回去的时候要带给你尝尝。”

赤楚不知道要怎么感谢这位经纪人的好意。虽然之前于公于私没少见面,但仅仅因为想见machi一面就如此麻烦别人,还是很过意不去的。

“你现在谢我,町田君一会儿见到你也要谢我,这样的感谢真是承受不住啊。”经纪人爽朗地笑着,“最近拍摄日程有点紧张,已经很久没看到他高兴到发疯了,这样想还真是有点期待。”

赤楚的不好意思无处藏匿,只能埋头吃着蛋糕,感受甜蜜而绵软的感觉在口中化开。眼前是飞驰而过的景物,已经分辨不清是自己在极速前行,还是世界在为他的执念而全力后退。一瞬间,他觉得像春游的小孩子,兴奋地想跟路过的每一棵树致意,可下一秒,他又反而羞怯起来,在这几百公里的银河即将被跨越的时刻,越是想念,便越是不知道要如何见面。

他又猛然间想起,跑那么远去找他,总要带些礼物吧?最起码是两件换洗的衣服,又或者亲手做的便当之类的。他在行李袋里翻找着,发现自己决定和行动都很匆忙,袋子里除了自己的两件衣服和洗漱包,只有刚刚领到的银河奖奖杯。

“好不容易从东京过去一趟”赤楚低落起来,刚才的兴奋也一扫而空,“应该给他带些礼物的……”

“这个不是礼物吗?”经纪人帮他把从行李袋里张牙舞爪露出手脚的奖杯塞回包里,“要我说,这个也不需要呢。”

“不需要吗?”

“嗯,不需要。”

有你在的话,他还需要什么呢。经纪人没有说出口。

带着目的地的车程总是很快,不到两个小时以后,保姆车便停在了片场附近。

“我们在山坡后面取景,你要在车里等他吗?还是直接去酒店呢?”经纪人问。

“啊,不打扰了,我找个地方等着他就行。”赤楚知道经纪人还有许多工作要做,已经耽误了他半天时间,已经不能再继续叨扰了。

经纪人点点头,替他打开了车门。

“他就在那儿,等他看到你的时候,就飞奔着去找他吧。哦,又或许,他先看到你,会飞奔着来找你。”经纪人笑着,“你也知道,他可是很擅长呢。”

赤楚和经纪人道了谢,下了车漫无目的地走着,想着哪里才能找到一个适合等待的地方。取景地搭载一个山坡后面,说是山坡也有些过,大概就是一个几十米高的土坡,上面栽满了树,隐隐约约的遮掩着上山的石阶。山下有溪水流过,剧组大概就是要借用这依山傍水地方,拍一场采风有关的戏。

踩在石阶上,心脏又猛烈地跳动起来,他会在哪儿呢?迈出下一步的时候,能看到他吗?便是这样一边攀登一边不安的张望着,因为平视而被遮挡的视线逐渐因为视角的升高而清晰明朗,忽然,他顿住了脚步。

他看到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多日未见的恋人,隔着百十米的距离,他努力地看才能看清。大概是在听导演讲戏吧?低着头,与导演凑在一起,认真的聆听着。旁边是他的开工椅,赤楚不仅认得,还很熟悉,在一个半月的时间里,他总是以这把椅子为标志物,来定位自己的椅子的——不论转场到哪里,工作人员都会把他们俩的椅子好好地挨在一起。椅子上面有鹅黄色的饰物,赤楚认出来了,是那个小鸭子玩偶,是他那次偶然遇到便觉得很像町田,硬要买来塞到他的行李箱里的。

按照经纪人的叮嘱,町田在半小时之内就可以结束拍摄了。他索性坐在临近山顶的石阶上,像一只小鸟一样俯视着山脚的土地。这一条显然拍的不太顺利,町田拍了一遍又一遍,在监视器和镜头前来回周转,那位大物导演反复与他说着细节,然后在某个时刻突然间回头,仰头向他所在的方向的天空看来。

糟糕。

不会被发现了吧。

怎么办? 

赤楚赶紧把身子缩成一团,他甚至能感觉到町田的目光也随导演跟了过来,但他也不敢抬头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扩音器突然响起了导演的声音:

太阳落山,光线就要没了,请大家努力,抓紧把这一场完成。

赤楚忘记了刚才的慌乱,一扭头,惊觉身后是灿烂的夕阳。他很少用灿烂来形容傍晚的天空,但那天的夕阳实在是太美了,天空是赤粉的,云也被点缀成金色,深蓝色已经从天际渐渐晕染下来,万物都交融在蓝与金的余晖里。

世界上最好的调酒师也不能调出有着这样令人赞叹颜色的鸡尾酒吧,赤楚想。如果能拿一个高脚杯,把夕阳装进杯子里,就可以把夕阳留住了。

为什么要留住夕阳呢?是因为夕阳那一边的町田,目光还专注在监视器上,虽然摄像机把他与夕阳一起定格在画面里,但画面里的人却是无心欣赏的。这不是很可惜吗?赤楚忽然觉得更加遗憾了,想到去年年底,两个人开车路过东京湾时,也曾遇见这样惊心动魄的夕阳,那时的自己兴奋地拍着照片,拽着町田的手臂要他往海的那边看,可町田手中还握着方向盘,他没有过多的向两侧看的权力,于是这样的景色被赤楚独享了。可如今,他是很希望能与町田一起看夕阳的,他不希望两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这样的瞬间,就好像是永恒的缺憾似的。

如果拍摄顺利的话,还能来得及。

他好像是两个世界之间的守门人,身后是加速泯灭的夕阳,眼前是在放缓的时间里沉溺于工作的恋人。他祈祷着夕阳不要消失,但也不舍得扭过头去错失任何一个瞬间的恋人。可是他每次回头,夕阳都会黯淡一点点,这让他越来越着急了,拜托了,请慢一点再走吧,又或者眼前的工作能快一点结束,他可以马上给町田打一个电话,哦不,大喊着让他看看今天的夕阳有多美,这样能更快些。

时间飞速的流逝,他完全困溺于这样的执念了。光的消失,就像是上涨的潮水,已经淹没到了他的脖颈。

快不能呼吸了。

距离预定的收工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随着光的消失,他已经不太能看清町田在做什么了,鲜明的表情逐渐变成了黑漆漆的人影,在未知的领域杂乱地移动着。

仅剩一丝空气,黑暗就要将世界吞没了。

快一点,快一点。

快一点啊。

赤楚在内心呐喊着,但他不能出声,又或者已经无法再呼救。

就在他要被焦虑碾压的窒息而亡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好,收工。

一瞬间所有焦虑都消散在了空中。

可以了,可以了。

可以告诉你了。

终于,终于。

他拿出手机,颤抖着在黑暗中试图用面容解锁,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烂熟于心的通讯录号码,脸上的笑意无法抑制的蔓延,随着电话的拨出,他无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夕阳已经完全消失了。

留给他的,只有昏暗的天幕。

“宋努?”拨打的界面几乎马上就变为了通话中,电话里传出恋人的声音,与山脚下未知的黑暗领域的声音隐约重合。

赤楚只觉得自己所有的期待都如泡泡般炸裂在空中,而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无法移动,甚至讲不出话。

他意识到,相比自己来见町田的执念,他更在意町田是否错过了向往的事物。

比如,町田曾与他说过,他很喜欢夕阳。

去东京湾那一天没有看到,跨年那一天也没有看到。

我本来想拍夕阳给你,可收工抬头的时候,只有月亮了,真可惜啊。町田那天笑着打电话跟他说。

他知道町田一定也是遗憾的。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把世界上另一个人的感受联结进自己心里,为另一份喜悦而喜悦,同样,也会为另一份遗憾而遗憾。

“抱歉…..不小心按错了…..”赤楚努力调整着声音,“我还有点事,晚点再打给你吧…..”

町田感觉他的语气不太对,但听说他还有事,只好将信将疑的答应了。本来挂断了电话想要发条line问一问,这时经纪人的电话先打进来了:

“町田君,拜托你稍微等一下,二十分钟后我去接你,好吗?”

町田自然应允,经纪人今天下午莫名跟他请假说有些特别重要的事要做,他也从不多问,只当是有什么工作要商议,回来晚些也是正常的。

就在这二十分钟里,看着工作人员收好了器材陆续离开了片场,他开始咀嚼赤楚刚才的情绪。他知道今天赤楚去受赏式了,昨天通话的时候,赤楚还兴高采烈地说他会带着町田君的喜悦一起去领奖的。虽说有本间陪同,可自家这位人气急上升的恋人,一旦出现肯定是媒体长枪短炮的焦点,莫非…..是出了什么问题?

町田有点不太敢想下去了。

他自诩并不是容易急躁的人,身边的同事和朋友,也多评价他为人平和,不多喜怒。遇见赤楚后,他开始明白,平和和冷漠可能是孪生兄弟,因为别人的事与己无关,所以冷漠;又因为自己的事也变得无所谓,所以平和。但是赤楚让他有了软肋,有了关心和在乎的人,世界就会变得很小,小到一个人的情绪便可以主宰世界。他常常亲吻的唇角,当它上扬的时候,世界变得鲜亮了;又或许它向下撇着,世界也随之阴雨连绵。

他决定给他的世界打个电话。因为天气预报有些不准,告诉他是晴天,他却在世界的声音里,听出今天似乎是个阴天。

电话拨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就在他以为赤楚正在忙,准备挂断时,对方突然接通了。

“宋努?你在忙吗?”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赤楚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低落,且迟疑。

“今天去领奖…..还顺利吗?”焦急的人已经顾不得绕什么圈子。

“很顺利哦…..町田君不要担心,我有好好的完成。”语气好像略微好转了一些。

“那很好哦”町田松了一口气,继续努力地找些话题“宋努知道吗?今天拍了很重要的一场戏,不太顺利呢,不过好在是勉强完成了。”

“是吗,町田君没问题的。”赤楚说。

我知道的,赤楚同时在心里想。

“进展不顺利的时候,我在想,如果宋努在我身边就好了”町田叹了口气“我们一起讨论,总会有办法的。”

赤楚远远地看着独自站在山脚下的町田,有些说不出话。

町田没有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着:“可我总觉得你就在我身边呢。我可能是….产生幻觉了吧。”

对方没有回答。

依然没有等到回应的町田,无奈地笑了“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能是太想见宋努了吧。”

他感觉思念就要翻涌上来,可又觉得自己的话题太过沉重了,会影响到本来就情绪低落的恋人。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他换上了兴奋的语调:

“宋努知道吗?我这里,今天有很美的夕阳呢!”

赤楚愣住了。

“真的很绚烂呢”町田的语气里洋溢着快乐,转而又有些惋惜“我想拍下来给宋努看,可惜收工的时候,夕阳已经消失了。真可惜啊,如果宋努也能看到就好了。”

“宋努?你在听吗?宋努?”

好像是有什么打开了闸口,水像泄洪一般奔涌出来。

原来他没有错过夕阳。

原来,他们都想和对方分享最爱的景色,然后又同时被锁定在了阴差阳错的遗憾里。

真好啊,但又…..怎么可以这样可惜。 

万物沉寂的时刻,复杂的情绪溢出了堤坝。他很想忍住,但不安和委屈也随着情绪地溃散而决堤,他开始在电话里抽泣起来。

町田听到他的抽噎,瞬间慌乱起来:“宋努?你在哭吗?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好吗?”

可是赤楚还是在哭。

电话里的町田更着急了:“你别难过,发生了什么吗?要不要我过去找你?算了,我现在就找车回东京。”

三秒之后,就在町田打算立刻打给经纪人送他回去的时候,赤楚哭着说出了第一句话:

“Machi,太阳没了。”

“什么?什么没了?”町田快把手机听筒按进耳朵里。

“我在这里等你…….”赤楚越说越委屈,“可是你收工了,太阳也没了…..”

“在等我吗?在哪里?”町田焦急的四处寻觅,可是四周的天地只有寂静的肃杀,哪有人在呢?

“你在哪?我怎么…..”

他看到了。

离他不远的山坡上,有光亮,与他一样将手机放在耳边,屏幕的光映着半侧的面庞。

是他每天都在用思念描摹出的人。

每天都在担心他有没有按时吃饭,会不会过敏,有没有好好休息的人。

焦急散去,他才能感受到心脏在疼痛。

“怎么在那里等?”他的声音很轻,却在颤抖“要是生病了,要怎么办?”

“我想和machi一起看夕阳的…..”赤楚听到他带着颤音的责备,便更加委屈“可是太阳一下子就消失了……”

町田深深地叹了口气,即使在无际的黑暗里,赤楚也能感受到恋人望向自己时温柔而坚定的目光。 

“怎么会这么想呢。”

“我的太阳,不就在山上,正和我讲着电话吗。“

四小时后。

町田从浴室里出来,看到床上的被子被裹成了一个球,像乌龟壳一样盖住了缩回去的小脑袋。

他敲了敲被子做成的壳:宋努先生,可以出来和我说说话吗。

壳扭了扭,里面传来了小小的委屈又懊恼的声音:“简直太丢人了!”

他明明是要来给町田一个惊喜,结果见到男朋友的喜悦过于上头,情绪化的他因为没有和町田一起看到夕阳而气的直哭鼻子,自己的体质一哭还就停不下来,导致经纪人来接町田和自己的时候,自己还在不受控制地哭个不停。

“好啦,好啦,不哭了….”町田一边来回安抚着他的脊背,一边给他递纸巾。

“不是我想……哭的!“一边剧烈地抽噎着,眼泪还在掉个不停“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啊!”

前排的经纪人看着后视镜里手忙脚乱的两人在偷笑,这位赤楚君的可爱,果然光听自家艺人喋喋不休的念叨是不能了解透彻的。

本来想着要好好跟町田说说今天领奖的事,没想到下午经历这么多事,情绪像过山车一样垂直翻转,回到酒店,他很快就哭得累的睡着了。直到晚饭的香气把他叫醒,町田正坐在床边给他整理翻乱了的行李袋,张牙舞爪的奖杯正静静待在床头柜上,像是在和他打招呼。

“所以宋努今天有好好地去领奖,对吗?”町田擦干了头发换好睡衣,躺下来把裹在小男朋友身上的被子一层层剥开。

“嗯。”被浴缸的蒸汽熏过,又被厚重的被子捂过,赤楚的脸红红的,像刚做好的草莓布丁。

町田不爱吃草莓布丁。但眼前这个,不太一样。

恋爱后的每一天都像是悲喜剧。当多巴胺和肾上腺素一起冲上来的时候,没有人可以拒绝这个神圣的夜晚。

赤楚只觉得自己像是装满了蜂蜜的陶罐,罐口有蜜糖满溢出来,而自己正被拥有者抱在怀里,随着溢出的部分一丝一丝的舐去。他有点恍惚,不知道是该把蜜糖好好的封存在罐子里,还是顶开盖子把丰盈的汁水如数奉献出去,又或者他根本没办法决定这件事,因为已经被打开了,在他来不及看顾的时候,蜜糖也被悄悄的窃走,留下丝丝缕缕的印记。但他并不由此便空了,他仍是满的,甚至更满,他是给予的,也是被填充的,他无法辨别是什么充满了他,满到几乎饱胀,甜蜜是由一个点漾出的,但缝隙却浇灌着酸楚,想拥有又想摆脱,想摆脱又在拥有着更多。是谁?是谁在摇晃着罐子?不要更多了,他抓不稳了,他留不住了,更多的蜜糖溢出来了,溢到罐口了,他就要洒了,糟糕,

他就要洒了。

金色的朝阳又升起在奥林匹斯山上,亮得他睁不开眼。

他不再是蜜糖了吗?又或者变成了真正的蜜糖。

这个夜晚,他注定要沉沦在一个有关海神的梦里了。

几天以后,町田回到了东京,虽说是短暂的休整,但下一次出差的目的地近了许多,如果他愿意,甚至可以每天回家。

去长野的经历却成了赤楚的甜蜜又尴尬的回忆。他与町田约定好,谁也不许把自己哭鼻子的事说出去,町田也应允,并以回东京以后打一次本垒为交换条件。

“什么嘛!”赤楚毫不客气地踹了町田一脚,“为什么还有条件啊”

再说……本来也是会……打本垒的啊。

这种事要是两个人心照不宣还好,被町田提出来,就觉得好羞耻啊。

“又不是第一次……为什么说的这么正式啊……”赤楚的脸不可抑制的红了起来。

“不可以哦。”町田忽然严肃起来“和宋努的每一次,都要很正式、很认真才行。”

赤楚看着他,明亮的眼睛眨了眨。

“那我可不可以…”町田缓缓凑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就是次数上…”

“不可以!”果然这样正式就是没有好事!一拳给町田锤回去,“还有工作要做!”

“啊肩膀好痛……”町田一脸痛苦地揉着肩膀,似乎是被赤楚打到了伤处。

“啊抱歉!肩膀还没好吗?很痛吗?”赤楚瞬间就忘记了自己刚才还在生气,怎么可以忘了他肩膀还有伤这件事呢,太糟糕了。

“是这里痛吗?这里?”赤楚赶忙帮町田揉着肩膀,直到町田又一次悄咪咪地凑过来:“那么次数上……”

“不可以!!!!”

于是又被骗了。

这天町田去了公司,晚上回来两个人一起吃了饭,然后彼此心照不宣的要做一些“约定俗成”的事情。在等町田洗澡的时候,小野塚突然打电话进来,他本来想装作没看到,可等町田的时间又实在无聊,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了接听:

“Akaso~听说你跑到长野找町田君然后因为没等到夕阳被气得直哭啊!怎么会有这么好笑的事情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赤楚狠狠地按下了挂断。一秒之后,他把身边町田启太的枕头从卧室里扔了出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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